星主渐台

【双毒 再见，西贡小姐（二）】

江水浑浊，连带着倒映的月光也失了美感。

明楼接过阿诚递来的新套装，从容不迫地在客舱一角换好，察觉到身后有探究的目光，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：“事出有急，晚上有个小宴会。”

穿着长衫的年轻人点头，不置一词，此时的客船已经停驻在下一个码头，他正好去找点吃的。

明楼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，深思片刻，而后道：“先生要是不急，也可以来。”

年轻人的眉目里露出一丝疑虑。

“现在已是黄昏，估计上了岸也难有新鲜的填肚，大家都是船上的客人，就当一起找点乐子，”明楼大步走过去，伸手，“敝姓明，单名一个楼字，先生贵姓？”

“免贵姓王。”王天风谨慎地伸出手，轻轻碰上后就收了回来。

明楼微怔，还是客客气气地说：“那么，就八点，在顶层的露台上，或者到时候我来接王先生。”

王天风虚虚一笑，走出了客舱。

“大哥，”阿诚见王天风走远了才过来，“明先生那边，已经派人······”

“我知道，”明楼止住他的话头，“你和他们说，我过几天就回去。”

“是。”阿诚迟疑了一刻，还是应下了。

 

夜风有点凉，王天风只在舱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回了位置，他提醒自己，切不可做出冒失的举动，比如一个劲儿朝外张望，让人看见自己期待的样子。

会被人怎么说？

——看什么呢，人家这么有钱，你一辈子也攀不上。

——好好的家教先生不做，你还想干吗！看着一家子人饿死？

——快点去挣钱，别老赖在家里用老子的。

摇摇头，想把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晃走，王天风忽觉意兴阑珊，连明楼走到他身边都没发觉。

明楼看着这个年轻人——他又在发呆了，只是这次，小圆脸微微鼓着，显露出一种与他衣着不符的稚气来。

明楼又礼貌地邀请了一次，王天风婉拒了一次，也就应了。

明楼顿时露出一种喜不自胜的表情，只是很快收敛，没让王天风看见。

而王天风自顾低着头，然后走到甲板时，看见了船舱玻璃上自己的倒影。

一个身着老旧长衫，身形有点萎顿的青年，后边跟着一位昂首阔步，西装笔挺的高大男子。

他哂笑了一下。

 

他知道，他无法拒绝。

 

船上的舞会其实很无趣，地方小，人不熟，还没有什么菜品，王天风找了两块小蛋糕填填肚子。

好吃，就是吃不饱。

他不无遗憾地想。

明楼倒像是老手，在白人中间游刃有余，他高大挺拔的身姿，流利熟练的法语，引得无数蜂蝶围绕。

这样的人物，毕竟吸引人。

王天风百无聊赖地顺手取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杯酒，这种被他们称为“洋酒”——不知道是什么酒，外国人喝的，就习惯叫洋酒。

闻一下，倒还挺香的，和小时候在家偷喝的酒果然真不一样，王天风趁人不注意，连喝了三杯不同颜色的，这才露出一种满足的表情来。

 

直到身边的女士好奇询问，明楼才想起来这次还带了一位，回身转了一圈，在船尾处发现了有点不对劲的王天风。

凑近，他身上还有酒气，明楼看着他圆圆脸上透出的丝丝红晕，颇觉可爱，试探性地喊了几句王先生，王天风反应了一会儿才把头看向明楼，眼睛还没聚焦，看上去平添了几分无辜和茫然。

明楼心内了然，狡黠一笑：“还不知道王先生的大名是什么？”

“嗯？你在、问我吗？”王天风抬头，含糊不清道，“天风。就是、天下有风、的意思。”①

明楼点点头：“天下有风。”

见身边的人对这几个字没什么反应，王天风糊涂中也心生不满：“你都没有、什么、想说的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猝不及防地，明楼对上了王天风嗔怪的目光，眼底那道红艳更是让他心旌摇曳，“唔，那我以后喊你‘小风’好不好？”

“啊？”王天风脑袋晕乎乎，没听清楚明楼到底说了什么，“随、随你吧。”

“小风。”

低沉诱人的气声在耳边徘徊，王天风感觉自己似乎是喝醉了。

 

张开眼，已经天光大亮。王天风迷迷糊糊伸出手，身上的西服滑落在地，原是他昨夜喝醉了直接睡在了露台上，听见声响，明楼正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，抬手看了看表，笑道：“正好，马上船就靠岸了。”

船靠岸，就是说，要到河内了。

王天风生出一股倦怠感，无力地起身。

 

明楼昨夜和王天风聊了许久，在王天风半醉半醒的状态下，基本摸清了他的一些情况，得知他的学校和自己顺路，便好意请王天风一起乘车。王天风推脱了几句，还是承了好意。

一路上，明楼挑了昨晚宴会上听得的一些趣闻讲给王天风听，王天风只是微微牵动嘴角而已，明楼见他并没有开怀的样子，不由得讪讪一笑，作罢。

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僵直起来，连阿诚在开车之余都不禁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两人。

王天风一直看向车窗外，好像这段路上的风景从没有看够。

明楼找不到话题，也只好借看表之余化解自己的尴尬，然后把手不经意地放回了车座上。

明楼的这辆车是他去年刚到越南时订的，因为没用上几次，总的来说还是很新，越南的夏天闷热潮湿，不一会儿，明楼的手掌就在坐垫上洇出了印子。

明楼试着把手从印子挪开，故作自然地往旁边伸了一点，再伸一点，很快就到了王天风腿边。

从车窗倒影里，王天风早就观察到了这一点，只好慢慢地把手从车座上往回缩，最终落回了自己的膝盖上。

阿诚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，偷偷笑了——而后对上了明楼的瞪视——努努嘴，还是做回了好司机。

明楼微微有些丧气，还没想出新辙，王天风突然开口：“到了。”

阿诚一个急刹，明大少如愿以偿地抓住了那只滑溜。

 

王天风微微挣脱了几下，没成功，只好转过头来。却见明楼言笑晏晏：“看来要下次请王先生吃饭了。”

又径自摩挲了几回，目光落到两人相接的，王天风细瘦的手腕上，明楼才惋惜地放开，而后取下了自己手上的腕表。

“王先生教书忙碌，也要务必空出时间啊。”

明楼把手表给王天风细细戴好，阿诚过来开了门，王天风才如梦初醒般下车。

“那么，回见了。”

直到明楼的座驾缓慢而去，化为一点，王天风都没有回神。

 

注：

①此处对于“天风”的解释来自于姤卦。姤（gòu）卦是易经六十四卦第四十四卦。主卦是巽卦，卦象是风；客卦是乾卦，卦象是天。天风姤即天下有风。

不过我个人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很吉利的卦象，主和客之间，主方好虐啊。

明楼没有get到老师的点，老师表示不开心。

 

 

作者按：

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得让大家明白，这里老师是真•老师。

而且不得不忍痛，要把我爱的明楼，写成一个真•纨绔。

所以，这是一个自重身份（自命清高）的穷酸书生和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的故事。

看这设定我都觉得好虐。

还好，两个人都还年轻，总是要离开对方的。

 对了，因为这篇灵感来自《情人》，所以是AU哦，车座上握手没成功一段来自原作。

PS我想对着老师温柔地喊“小风”好久了嘿嘿~~

2016年5月20日星期五 23:15